极目新闻记者 邓波 杜光然 刘孝斌 丁伟 余渊
12月9日，有关“水银体温计和血压计明年起禁产”的话题冲上热搜。
实际上，这条禁产令并不是新近发出的。早在2020年10月，国家药监局综合司就发布了《关于履行关于汞的水俣公约有关事项的通知》（下文称“通知”）。
《关于汞的水俣公约》自2017年8月16日起对我国生效，其中明确“自2026年1月1日起，禁止生产含汞体温计和含汞血压计”。
水银体温计被禁产了，有什么产品可以替代？家里已有的水银体温计还能使用吗？电子体温计测量是否准确？
近日，极目新闻记者实地探访了重庆、长沙、上海等多个城市的药店，采访了多地体温计生产厂家、经销商、消费者以及业内人士。
禁产令早在十年前就已公布
水银体温计因其体积小、测量准，在我国医疗领域和家庭日常生活中被广泛使用，无论是线下药店，还是线上网店，仅需花费几元到十几元不等的价钱，即可方便买到。
如此“便宜又好用”的水银体温计，为何要禁产呢？
公开信息显示，汞及其化合物是世界卫生组织明确列出的十大公共卫生有害化学物质之一。
日常使用的一支标准水银体温计约含有1克汞，若不慎打碎，汞会迅速分散成难以彻底清理的微小珠滴，藏匿于地板缝隙、桌面角落，并在室温下持续挥发为无色无味的汞蒸气。外泄的汞全部蒸发，可使一间15平方米、3米高的房间内空气汞浓度达到每立方米22.2毫克。一般认为，人在汞浓度为每立方米1.2至8.5毫克的环境中就会很快出现汞中毒的情况，远超安全范围吸入汞蒸气会损害神经系统和肾脏功能，儿童以及孕妇对其更敏感，可能导致发育迟缓、胎儿畸形等不可逆伤害。除对人体有危害之外，汞及其化合物的产生、使用和排放也会造成环境污染。
“通知”中明确，对于已经取得医疗器械注册证的含汞体温计和含汞血压计产品，原注册证在证书有效期内继续有效；注册证有效期届满可以申请延续注册，但限定其注册证有效期不得超过2025年12月31日。
对于已经按照医疗器械受理的含汞体温计和含汞血压计产品，继续按照医疗器械进行审评审批，准予注册的，发给医疗器械注册证，限定其注册证书有效期不得超过2025年12月31日。
自2026年1月1日起，全面禁止生产含汞体温计和含汞血压计产品。
有市民一次性买光药店的水银体温计
禁产在即，已经生产出来的水银体温计是否还能售卖？市场销量和价格有无波动？
12月10日上午，极目新闻记者走访重庆市两江新区某小区周边的多家药店了解情况。
好邻居药房的店员告诉记者，他们关注到了水银体温计将要停止生产的新闻，但就目前来看，水银体温计的销量较此前变化不大。水银体温计售价5.5元，而额温枪等电子体温计价格要两百多元，市民日常购买青睐水银体温计，“从去年就开始说不再生产水银体温计了，但是电子体温计和额温枪等价格较高，有时候温度测量也不是很准，依赖环境和方式，所以很多人依然选择购买水银体温计。”
街对面的桐君阁药房店员表示，关注到了相关新闻报道，据他们了解只是从明年起停止生产，目前仍然可以对外销售2026年1月1日前生产的水银体温计。
附近另一家好邻居药房店员则表示，12月10日上午，有多名宝妈一起到店里购买水银体温计，一共卖了6支出去，他们店的水银体温计价格为5.5元每支，店里的存货已经售罄，“平时店里备了二十支左右现货，这两天卖得快。”旁边的仁道大药房工作人员称，近两天明显感觉水银体温计销量增加，每天都能卖出4至6支水银体温计。
另一条街道的怀德仁药房店员称，该店有大小两种型号水银体温计，小型水银体温计价格5.5元，大型的12元。10日一早，有一位市民将店里的8支小型水银体温计全部买走，店内现在还剩下数支大型水银体温计。该名店员称，因为水银体温计明年不再生产，经销商可能要控制出货量，现在还不清楚是否能进到货。
10日当天，极目新闻记者也在湖南长沙走访了5家药店，这些药店销售的水银体温计从5.8元/支到9.9元/支价格不等。这些药店的店员均称，从网上看到了水银体温计即将停产的新闻，不过店里目前的销售价格没有变化，也没有接到不能继续销售水银体温计的通知。
武汉佳源堂大药房连锁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告诉极目新闻记者，12月9日的水银体温计销售量比前一天增长了约一倍，可能与近期天气变化导致患流感的人数增多以及水银体温计2026年即将停止生产的信息有关。
4个城市十多家药店仅一家在售无汞玻璃体温计
“水银体温计不生产了，以后用什么？”眼下，这是网友们最关心的问题。
有消息指出，实际上无汞玻璃体温计早已上市，其使用镓铟锡液态合金“平替”水银，无毒无害，精度相同。
然而，极目新闻记者走访了包括上述重庆、长沙、武汉在内的十多家药店，均没有无汞玻璃体温计出售。当天，极目新闻记者又随机探访了上海的4家药店，也仅有一家在售无汞玻璃体温计。该店货架上的水银体温计标价9.7元，而无汞玻璃体温计的标价为42元，价差约4倍。
该药店店员向极目新闻记者介绍，无汞玻璃体温计无毒环保，不惧破损。水银体温计因价格便宜，销量更好。
极目新闻记者注意到，与线下实体店不同，这两天电商平台体温计价格出现了明显波动。
10月9日，可孚自营旗舰店的无汞玻璃体温计（1支装）补贴后售价为21.16元，次日查看，同款商品显示补贴后售价41.56元。记者问及涨价原因，网店客服称“活动不一样了”。另外一家低价售卖水银体温计的网店，一天内卖出了400多单，但目前商品已售罄下架。
记者对比多家网店发现，水银体温计的销量普遍好于无汞玻璃体温计。
测温告别“甩一甩”系误读
此前曾有文章指出，测温将告别“甩一甩”时代。对此，极目新闻记者采访业内人士发现，此说法系误读。
一家售卖无汞玻璃体温计的电商工作人员向极目新闻记者介绍，无汞玻璃体温计的工作原理和水银体温计一样，都是利用了热胀冷缩的特性，测温精准度高。它与水银体温计的区别在于，其感温液改为了镓铟锡液体合金，这种原料无毒无放射性，如不小心打碎，液态金属会马上固化，可当作普通垃圾来处理。
极目新闻记者在电商平台看到，多家网店售卖的品牌无汞玻璃体温计，其生产厂家均为杭州龙灿液态金属科技有限公司。据该公司官方公众号显示，该公司与某高校合作建立液态金属联合实验室，合作开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新型镓基液态金属和无汞玻璃体温计产品，以应对联合国“水俣公约”规定的汞替代要求和我国无汞玻璃体温计产业的技术缺失，“公司有无汞玻璃体温计灌装生产线8条及相应的自动化生产设备，年产量超过400万支，产品已进入欧盟、俄罗斯、美国、东南亚等国家和地区销售”。
杭州龙灿液态金属科技有限公司销售经理向极目新闻记者介绍，该公司生产无汞体温计已经有十多年，年产量300万至400万只，以出口为主，前几年市场开始接受无汞体温计，现在国内销量占比20%，他们为多个品牌代工，也可个性化定制。
无汞体温计测温是否准确？该销售经理解释称，水银体温计与无汞体温计是同一个生产标准，有消费者觉得不准的原因是，无汞玻璃体温计与水银体温计的金属特性不一样，水银体温计测量体温3分钟就可以，而无汞体温计测量体温需要5分钟，“冬季在户外，可能需要夹在腋下8至10分钟取出，测量温度才会比较准确”。
该销售经理表示，成本方面，原材料采购上，镓铟锡液体合金成本是水银成本的两倍，其次是生产工艺、灌装工艺及投入的设备不一样，水银体温计合格率在90%，而无汞体温计合格率只有50%至60%。
记者实测：无汞玻璃体温计比水银更难甩
12月10日，极目新闻记者在外卖平台同时购买了无汞玻璃体温计和水银体温计。
无汞玻璃体温计说明书上写道：产品结构主要由玻璃管料和镓铟锡液体合金两种材料组成，适用于测量人体腋下体温，使用前用75%酒精消毒，捏住消毒处理过的体温计上端，将其液柱甩至35℃以下。若产品破损时，注意清扫，避免误食。
记者在同一环境下实测体温，两支体温计的数值一致，均为36.8℃。
针对有网友反映无汞玻璃体温计“难甩”的问题，记者实测两支体温计，按说明书要求将液柱甩至35℃以下，并模拟日常使用场景。第一次在室外进行测试，水银体温计甩了10次成功，而无汞玻璃体温计甩了100余次未成功，注液卡在35.3℃。
第二次在室内进行测试，水银体温计仅甩5次，就降到了35℃以下，而无汞玻璃体温计在甩到第45次时降到了36℃，想继续甩到36℃以下变得很困难。最终甩了120次，注液依然卡在35.3℃，结束后记者手臂发胀发酸。
华中地区一家三甲医院的医生告诉极目新闻记者，他们医院主要是使用水银体温计和电子体温计，目前还没有用到无汞玻璃体温计。实际工作中，电子体温计在不同温度环境下会出现有误差的情况，他总体感觉，水银体温计的测量精确度会更高一些。
这名医生也强调，虽然水银体温计的测量精确度更高，但日常工作离不开电子体温计，有时就诊患者比较多，使用电子体温计是最快速便捷的方法。至于无汞玻璃体温计，他多年前曾经用过，用法和水银体温计类似，但他没听说医院要使用无汞玻璃体温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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